大限将至

雾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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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弃努力的三十一天: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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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十五, 仲秋之月。

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宫宴, 终于就要到了。

摄政王替天和帝, 于奉天、华盖、谨身三殿, 大宴群臣, 共度中秋。这次的宴会, 操办的极其盛大, 甚至超过了一般正月里的新年晚宴。

一是因为,大启本就因太-祖发迹的历史,而前所未有的重视中秋;

二则是因为, 这是摄政王上位以来,真正意义上举行的第一次对外庆典。

在很多人眼中,这已经不是一次小小的中秋宫宴那么简单, 而是摄政王掌权后的庆祝活动。承办各种重大国宴的光禄寺, 力求完美,勤奋表现, 把一切都做到了极致。

口号就是, 花最少的钱, 搞最野的宴。

咳, 这是戚一斐想出来的, 在和光禄寺卿说话时,顺嘴就说了出来。

光禄寺卿姓陈, 戚老爷子曾是他的座师。戚家没出事前,就属他来戚家来的勤快, 傅里和张珍都自愧不如;出事后, 他却不要说登门了,连封信都不曾有过,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戚家的视野,仿佛从未存在。

陈大人这个人,其实也挺有意思的,虽一辈子汲汲营营,想在宦海沉浮中当个浪里白条,却又总是自持名门出身,只肯出任清贵之职,就,非常的矛盾吧。

在之前那么重大的朝堂变革里,只有陈大人这个风花雪月的位置,没有人拉拢并感兴趣过。他在事后,官职是少有的不升不降,仿佛这场夺嫡之战都与他无关,又或者他与整个大启官场活在不同的次元,根本没人带他玩。

好不容易等到了摄政王主事,结果摄政王不喜铺张浪费,以天和帝病重为名,免去了一切形式上的娱乐,继续闲置了光禄寺。

陈大人那叫一个寂寞啊。

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如今的中秋宴。

等操持好了一切,陈大人又有点患得患失,怕不得摄政王喜欢。于是就舔着脸,再次想起了戚家的好。临时抱佛脚似的,登了门,想来请戚一斐这个人人都知道的两朝红人,给参详参详,看看有没有哪里的细节需要改动。

戚一斐与傅里对视一眼,心照不宣的同时想道,巧了么这不是,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!

在钓够了陈大人的胃口,由他三催四请后,戚一斐才故作为难的考虑了一下,坐在上首,垂下眼眸,“心软”道:“我们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,虽你之前的行径伤透了阿爷的心,但你不仁,我们不能不义。”

“是是是,我不是人,我不是东西,我有眼不识泰山,还请郡王殿下大人大量,救下官一命。”官场百态,最丑陋的反而混的最好。

“这样吧,”戚一斐假装又沉吟思考了一下,“和你说也说不清楚,我下午直接去宫里一趟,帮你整体看一下。”

“这……”陈大人一愣,有点迟疑,总觉得这个操作不对。

“怎么?是你求我办事,你还要挑?”戚一斐挑眉,步步紧逼,不给陈大人思考的时间,怒目而视,当下就要对方给个交代。

“不敢不敢,下官只是怕耽误了您晚上参加宴会。”

“无碍,我会留在宫中,晚上直接入席。”戚一斐敲打着扶手,仿佛敲在了陈大人的心上,他这招还是和闻罪学来的,“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,陈大人,不要让我阿爷失望啊。”

一直到陈大人带着满腹疑惑的离开,他都没能想明白,戚一斐求的到底是什么。

其实很简单,戚一斐只是想提前入宫罢了。

戚一斐想看天和帝,并不是随便说说,他是真的一直在暗中准备,只是苦于连入宫的机会都没有,便也无从谈起罢了。但凡能抓到一点,他都会去做。

这次中秋宴会主要协助戚一斐的,自然不是陈大人这种见风使舵的墙头草。

而且光禄寺的死对头——尚膳监。

陈大人这么积极,甚至不惜拉下脸来求戚一斐,就是想借着摄政王不喜欢太监的东风,经此一役,彻底把尚膳监给摁回土里!

大启皇城,一直都有两套饮食班子,一个是光禄寺,一个就是尚膳监。

这两者的区别,简单点来说,就是国宴与小灶。国宴看不上小灶的野路子,小灶瞧不起国宴的花花架。

天和帝时期,偏好用太监,很是倚重这些陪伴他长大的都人,而天和帝这个人,大家都知道的,他有点公私不分,因为喜欢,有时候宫宴甚至也会交给尚膳监去做。而对于光禄寺来说,这一举动,无疑就是在侮辱它们的专业性,在疯狂打脸。

光禄寺不敢恨天和帝,就恨上了尚膳监,觉得他们欺上瞒下、谄媚惑主。

这段耻辱的历史,必须用尚膳监的倒台来洗刷!

比起光禄寺这段时间的扬眉吐气、磨刀霍霍,尚膳监那边,就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了,生怕光禄寺翻身后,连它们给皇帝开小灶的活儿也抢了去。在这个宫里,最怕的不是忙,而是没有用。

尚膳监的掌印太监不知道明里暗里,被试探了多少回,但他依旧不动如钟。

这位掌印姓张,是难得没有在之前的政斗风暴中,被撤换下去的掌印。

没人知道这张太监为什么能活,大家只能暗中猜测,这太监怕不是之前就已暗中投靠了摄政王。再联想一下戚贵妃的香消玉损、天和帝的突然中风,不敢想不敢想,宫门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。

张公公一辈子的老实人,却是个大舌头,乍然听到这个传闻、被泼了一身脏水时,他就苦练起了发言与对骂,只想着有朝一日要喷死对方!实在是太憋屈了,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背锅。他真没被摄政王收买过,他倒是想抱大腿呢,可惜没得抱。

至于摄政王为什么会对张公公青眼有加,张公公不像丁公公那样心里没数,他多少是有些猜测的。

虽然这个猜测说出来,大概会让旁人笑破肚皮,觉得他连撒谎都不会编个好的。

但张公公确实是这么觉得的,摄政王留下他,是在报恩。报当年张公公刚当上尚膳监的掌印时,没有刻意饿死他的恩,

不管饭是好是坏,是冷是热,但至少张公公从未想过,给皇后旧宫中的七殿下断粮。

当然,张公公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好的事,所以他就只是不功不过,继续被留下来做了他的尚膳监掌印。

而所有太监里最走运的丁公公,张公公私心想着,丁公公说不定也在什么他不知情的时候,帮过七殿下一二,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。

可惜,不等张公公“神功”大成,为摄政王辩驳。那些提成“问题”的源头,就都被摄政王从彻底解决掉了。

张公公重新变回了那个会做菜但口吃的太监,再没想过去和谁理论,他真没有被收买过。

唯一一次被收买,就是今时今日了。

受贿人:他。

行贿人:征南郡王戚一斐。

张公公看上去一点不为宫宴着急,自然是因为他心里装着更大的事。这事大到说不定会满门抄斩的那种,幸好,他是个无根之人,又早已与家人失散,光棍一个,不怕连累任何人。但他还是害怕,哪怕下定决心去做了,依旧怕很多天,胃一抽一抽的疼。

这一切,就还要从十二监,去给戚小郡王登门赔礼开始说起。

十二监因为怠慢了征南郡王,被摄政王立了典型,这已是全大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笑柄了。

但众人不太知道的是,这一切的起因,不过是一季的衣物罢了。

这里面本没有负责饮食的张公公什么事的,但十二监同气连枝,看赏的时候,未必所有人都有,受罚的时候,却肯定是会被想到一块去的。

这本应该是由司礼监的丁公公牵头的,但丁公公负责的是最重要的章奏,要日日侍奉在摄政王左右,摄政王也明显没把丁公公划分到该对此事负责的太监里,丁公公自然是不会主动蹚这趟浑水的。

张公公怕新上来的掌印们不会办事,作为老前辈,只能咬牙认了这个苦差事。

张公公日日带人登门,却日日连郡王的面都见不到,随着时间的推移,一群本就不怎么得圣心的太监,就越来越害怕了,连怨怼都不敢再有。
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戚一斐身边最受信重的大婢女佳客,暗中联系了张公公。

佳客是替戚一斐找张公公的,只为一件事——有没有办法,在中秋宫宴的时候,让戚一斐设法去见天和帝一面。

不求别的,就求好歹能见一面。

张公公笨嘴拙舌,很想问,杂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?杂家可是坚决不受贿的!

然后,就没有然后了。

张公公还是答应了,他这个人,不算好,也不算坏,会可怜七皇子过去小小年纪,自然也会可怜如今天和帝老无所依。

为了从没有苛待过他的天和帝,豁出去了。

张公公提出,戚一斐不能在宴会途中,去看天和帝,那样目标太大了。届时宫中肯定布满了锦衣卫和暗卫的眼线,戒备空前绝后,戚一斐甚至也许连无为殿外围都靠近不了,就肯定要被发现了。相反,下午在准备的时候,宫中人多口杂,更容易浑水摸鱼。

至于怎么才能在下午,名正言顺的提前入宫,这个就要看戚一斐的本事了。在这方面,张公公也爱莫能助。如今的皇城固若金汤,旁人轻易不能出入,比天和帝时期严多了。

戚一斐能求的只有傅里。

这也是戚一斐昨日会找傅里说话的原因,傅里为劝戚一斐,才说了天和帝再次昏厥的消息。但戚一斐却很坚持。

“你为什么不干脆要了我的命呢?”傅里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“我都和你说了,陛下晕过去了,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,你见他一面能有什么用?嗯?你告诉我,见个昏迷的人有用吗?!”

“没有用。”戚一斐对此心知肚明,“但我不能不去看他。”

“不惜搭上所有人的未来?”傅里故意把后果往严重里说,只希望能吓到戚一斐,“那位殿下对陛下的……咳,情绪,大家有目共睹,你是生怕没办法去激怒他吗?”

最重要的是,摄政王这个人十分多疑,他会觉得,戚一斐入宫不可能只是想看天和帝这么简单。

事实上,没有人会相信的。

闻罪就会啊!

戚一斐在心里反驳。当然,这种毫无根据的隐秘心思,他不可能说出来,他也准备了其他后手,隐晦的提醒好友:“摄政王会原谅所有人的,毕竟他欠了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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