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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0章 天灾人祸,故国三千里(1942年6月—1942年8月)(11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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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时分,柳忠华和家霆在专署住处,由厉筱侯派的邢副官陪同吃饭,招待得很丰盛。家霆在吃饭时,将金饰取出,托邢副官代为卖掉。邢副官一口应承。童霜威则早早就由厉筱侯派车接去赴宴去了。

原来,酒宴并不设在司令长官部,是设在洛阳东郊十二公里处的名胜白马寺里。

童霜威到达时,毕鼎山已经先到了。天气炎热,他未穿西装,脱了白绸长衫,身穿一套白夏布短衫裤,手摇纸扇,气色盈和,颇为潇洒。数年不见,脸上粉刺依旧,不但未见老,反而发了胖,显得滋润了,要不是挺出了肚子,该说是变得年轻了。见到童霜威,他亲热地握住手,挺胸腆肚,连声说:“啊,啸天兄,你老了!你老了!”一股做作劲儿,使童霜威感到肉麻。

白马寺据传是中国第一座佛教庙宇,建于东汉,背负邙山,南临洛河。寺院大门口甬路两旁对立着两匹石马,古刹黄墙,茂林高塔,风景幽美,只是天太旱,树木叶片稀落,蝉声也极少。

酒宴,设在毗卢阁旁的一个小院树荫下,大树葳蕤。虽然雕梁画栋已经褪色,石板缝中长着青草,朱颜剥落的廊柱间结着蛛网,但布置了些大盆兰花、金鱼草、海棠之类,环境依然宜人。外边烈日下地皮晒得滚烫,这里倒还凉爽。散列着一些藤椅,茶几上摆设着鲜果之类;一只红木圆桌,几只蓝花圆瓷凳,已经放好杯箸,用绿纱罩罩好一些冷盘。一套孔雀蓝的餐具特别讲究:葫芦式的酒壶,白玉雕花的双环酒杯,闪烁着奇光异彩。一些穿军便服的副官、勤务兵,加上两个涂脂抹粉的女侍在旁侍候。有的摇扇驱赶苍蝇,有的随时递上洒了花露水的手巾把给客人擦手擦汗。

童霜威同毕鼎山寒暄了几句,厉筱侯请他在藤椅上一起坐下。勤务兵来致茶敬烟。

厉筱侯说:“啸天兄,天气热,知你怕吃油腻,毕委员也说近来油腻吃多了,所以决定在洛阳名胜白马寺里大家聚聚,办点素斋,请大家尝尝。”

一张紫红的木案上放着许多拓下的碑文,毕鼎山在一张一张翻看,看来,是厉筱侯送他的东西。毕鼎山的脸上陡然较从前多了一重自尊自贵的矜持神色,可能是被特派来做救灾大员使他这样的吧?童霜威放眼过去,见毕鼎山看的是一张元代碑刻,摇头摆尾地在欣赏。

厉筱侯正在一边介绍白马寺的来历,说:“东汉时,汉明帝梦见一个顶有白光的金人在宫殿内飞行。醒来说梦,朝臣说这是西方的神,其名曰‘佛’。明帝就派人去西方拜佛求经。派去的人到了大月氏,正好遇到了传教的天竺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,便邀二人来京都洛阳,并为两位高僧建造了白马寺供他们讲经。”

毕鼎山一边衔着烟斗欣赏一张碑拓,一边挥扇问:“为什么叫白马寺?”

厉筱侯介绍说:“传说从大月氏驮运佛经、佛像来的是白马,所以叫白马寺。”又说:“等一会儿,我们可以到天王殿、大佛殿、接引殿等各处看看。山门内东西两侧还有两位高僧——迦叶摩腾和竺法兰的墓冢。大雄宝殿内的三世佛、二天将、十八罗汉都值得一看。”

童霜威见毕鼎山身为救灾大员,来到灾情严重的河南,摆出一副悠闲而欣然自得的架子,似乎是来游山玩水研究名胜古迹的,很不顺眼,心想:这个官僚!攀附C.C.,现在又攀得更高了!只可惜河南灾民碰到这样一位救灾大员,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!心里有气,闷声不说话,只是挥扇,身上仍不断冒汗。

只见勤务兵捧了几个大西瓜来,两个女侍将用刀切开的一牙牙红瓤西瓜,用盘盛了娇滴滴地端上来请用。

毕鼎山脸色红润,看得出他营养富足、血脉旺盛。他坐着藤椅,压得身下的椅子“咯吱咯吱”响。大口咬着西瓜,鲜红如血的西瓜汁顺着嘴角滴淌下来,夸赞道:“旱年的西瓜确实是甜!好!在重庆可是吃不到的!”一牙西瓜只咬几大口心子就放下了,再换一牙吃,讲究得很。

童霜威也吃着西瓜,忍不住叹口气说:“瓜确实是甜,只怕河南产瓜的地区已经都旱得结不成瓜也缴不出钱粮了吧?”他说这话时望着厉筱侯,其实话是说给毕鼎山听的。

厉筱侯是个精明人,脸上平和,微笑未答。毕鼎山听出童霜威话中的含意来了,辩解地说:“啸天兄,你是刚从沦陷区来,形势恐怕不甚了了。你一定以为河南灾情十分严重,其实灾情确有,倒也未必像你想象得那么厉害。河南历来地瘠人贫,自古迄今,有灾之年百姓艰难,无灾之年,百姓也艰难。抗战已经五年,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。抗日嘛,出人出钱出粮是公民的义务,主要应怪日寇侵略,铁蹄践踏,炮火横飞,造成了田园荒芜、百姓流离,偏偏又来了些天灾,外加奸商投机取巧,囤积粮食,放剥皮钱,就给政府增加了困难。我们此番来豫,是来做全面考查的。以偏概全不行,吵吵嚷嚷也不行,只有仔细慢慢调查,才能有正确结论。自古救灾无善策,何况有战争!此事难矣哉!中国地大人穷,连菩萨也是难当的,何况凡人!哈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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