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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0章 帘卷秋风,意外遭逢(1939年9月—1939年11月)(11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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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元嵩观察着童霜威的表情,从果盘里扦一只金丝蜜枣放在嘴里,嚼着说:“中国现在的处境要得到挽救,唯一的药方是与日本从速恢复和平。我这人,一向最老实、最诚恳,你是知道的。我对啸天兄你诚恳,你也应当对我诚恳。我今天,是专诚代表汪先生来看望你的。”说着,将个枣核“噗”地吐在痰盂里。雪茄灭了,他又擦火柴点雪茄大口狂吸。

童霜威被他大胆坦率的汉奸言论惊呆了。听他说是代表汪精卫来看望的,也辨不清真假,这个开口“老实”、闭口“真心”的人,历来叫人难以捉摸。佯作没听清他讲的话,自顾自地说:“元嵩兄,我只想有一个安居的环境,不要给我威胁,我希望能办到这一点。别的事我都无兴趣!”

谢元嵩吸了一口雪茄,爽快地点头:“哦,好办!好办!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嘛!汪先生正忙于筹建国府还都的事,正想仰仗各方同志一起努力!希望同你见见面、叙叙旧,谈谈和运。我是奉命先来劝驾的。明天下午如何?约定时间,派车来接!”

啊!听得出真的是汪精卫派他来的。童霜威心跳加速,说:“元嵩兄!我的态度你早已知道!是否不要强人所难?请代转告,我健康状况不好。有你关照,我想会谅解的。”

谢元嵩咧开蛤蟆嘴笑笑,笑得无声,有点狡猾,又似乎挺憨厚,忽又叹口粗气,说:“啸天兄,玩政治的人都是滑头,都有手腕,都会变魔术。像我这样规规矩矩、实心实意肯说老实话以诚待人的傻瓜不多,这你最了解。汪先生希望同你见面,不去不但失礼,而且失策。干什么事都是迟不如早!比如瓜分一条猪,先来者吃腿肉,后来者可能只剩猪头猪尾猪杂碎了!请客你不张嘴,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,何苦来哉?倘到那一步,唉,老朋友,你的处境真的危险了!”

童霜威心上一刺,感到了严重的威胁,想到了郁华的死,仿佛看到了淋漓的鲜血。但,此时此地,去同做了汉奸的汪精卫见面,是万万不可以的。他们已经盗用了我的名义,如果再深陷下去,将不可能被局外人谅解了,横下心说:“‘与其不逊也,宁固!’我身体不好,需要养病,确不能也不想过问政治。失礼只有请包涵了!”

谢元嵩虽然仍咧开嘴打着哈哈,已经感到劝得没有劲道了,像拿出撒手锏似的突然用打雷似的声音说:“啸天兄!你这个玩政治的人,真是滑头!真有手腕!真会变魔术啊!我太傻了!上你当了!”

真不知从何说起!童霜威像吃了一只钻天椒,又吃了一块老姜,再加吃了一头辣蒜,开不得口,气得发抖,神情似是在问:你怎么啦?……

谢元嵩大摇其头,吃了大亏似的,振振有词地说:“并非我危言耸听!你是老于宦途的人,应当知道政治无情!你既然口口声声身体不好,不想过问政治,何以口上一套,暗中一套?”他两只蛤蟆眼不怀好意地盯着童霜威的眼睛,气势逼人地说:“你与重庆地下人员秘密勾结的事,别以为人不知道。天下之事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!哈哈……”

童霜威遽然色变,立刻想到了在“皇冠”同张洪池见面的事,心一虚,嘴上嗫嚅着说:“啊,啊,你是何所指呀?莫须有!莫须有!”

谢元嵩咬着雪茄哈哈一笑,摇头晃脑:“哈哈,你说你不会赌钱,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大赌客!哈哈,你的赌注押在重庆那一方了,对吧?我为人老实,你对我太不诚恳了!我要奉告一条新闻:‘七十六号’最近正在展开特工战,一个我们的老熟人带着特殊使命来到上海,你可知道?”

“谁?”童霜威脱口问,心里发寒。

“你又想欺我老实人了?你庇护他、支持他、同他秘密勾结,还要问我吗?”

“没有的事!你指的是谁?”童霜威虽这样问,心里打鼓,早已猜到是谁了。

果然,谢元嵩哈哈朗笑,说:“张洪池!叶秋萍派来的!”

童霜威像当头挨了一棒,又像淋了一盆冰水,浑身发颤,心里明白:糟透了!自己的处境确乎危险到极点了!他们已经知道张洪池到了上海,看来是正在要抓张洪池吗?……他定了定神,又变得坦然了。张洪池,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是的!叶秋萍是有信给我的,但我一点也没有帮他们干什么,哪会牵连到我呢,说:“莫须有!张洪池你我都认识,他同我没有关系,我也没有同他有什么政治牵连!”

谢元嵩伸伸懒腰,脸上变得特别厚道、特别愚蠢似的,说:“啸天兄,该说的话我都说了。”他打了个哈欠,显得疲倦,“听不听由你了!你是否能不再固执己见了?”

童霜威摇摇头,沉默不答,怎么答呢?

谢元嵩蹒跚地站起身来,搔搔秃顶,拿起身旁茶几上的黑呢帽顶在头上,咧嘴咯咯笑着说:“我是白做了一趟鲁肃,只有回去如实报命了!”

童霜威也站起身来,说:“元嵩兄,抱歉之至,请多海涵吧!”

谢元嵩有汽车停在弄口。他送谢元嵩下楼到后门口,没有再送。送走了“瘟神”,童霜威两腿发软地上楼,独自回到房里。方丽清跟着进房来了,用眼斜睨着他,问:“谈得怎么样?”

童霜威摇头,背手踱着方步,看也不看她,生气地说:“我是不该回上海来的!我是被他害,也被你害了!你早放我走,也不至于有今天!”

方丽清听了,涨红了脸,鼻子里哼了一声,说:“人家长的是比干的七窍玲珑心,你长的是一颗戆大的秤砣心!你是把些老朋友都得罪光了!江怀南得罪了,谢元嵩又得罪了。神仙领路你不走,你偏要做走麦城的关老爷,我看你将来懊悔也来不及!”

童霜威心里强烈的反感又升起来了。唉!死女人!出家做和尚的想法突然又浓烈起来。他忍住气恼,不去回答她,也不理睬她,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信封,坐下来,将前些天自己用草书抄录的《正气歌》装入信封。打开墨盒,提笔在信封上写了冯村的地址。拿出信笺,打算写一封短信给冯村。

方丽清站在那里,又气又没趣,把脚一跺,走出房去,“砰”地带上了门。

童霜威不去理会,专心致志写信。信上要冯村将他抄录的《正气歌》代呈“髯公”转交“原在丁家桥之店号”。“髯公”指的是于右任。“原在丁家桥之店号”是指中央党部,中央党部战前原在南京丁家桥。他听说上海租界和重庆通信是由香港转,并不检查。但为了谨慎,他信上未署名。他想:那张伪中委的名单肯定在重庆报纸上是会公布的。我寄这去,是表明心迹,也是做一番洗刷。他决定写完后,等下午家霆放学回来,叫家霆秘密将信发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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