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里的风打着旋儿，明明已入春，周围依旧寒冷。可跪在牌位面前的杜三此时才觉得冷，方才被一股悲愤的心情拿捏着，血都在身体里沸腾了。如今看着妹妹被押走，她非但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喜悦，反而冰心彻骨。
母亲在哪里？敏敏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吗？她为什么没来保护她们？也许，母亲也是无能为力，难道要她冒着被休的风险来解救她们？兴许母亲被休了，她们也依旧不能救下。
杜三抬起头望着祠堂里的牌位，正月里敬祖宗的烧香仪式她们女孩儿没有参加的资格，犯了错倒想起在祖宗面前惩罚她们。既然不把她们当人，又何必在上面充长辈？
她多希望，让这些自诩比女人高一等的男人们尝一尝，这被人操控生死的滋味！
“大哥打算如何处置敏儿？”老爹自诩文人的声音，带着几分冰寒，仿佛他在为谁喊冤。为他的女儿敏敏，杜三不相信，他大概是在为自己的清白名声。
“送去大悲庵带发修行。”
杜三抬起头，逆光中她看不到大伯的脸，但这一句算是保住了妹妹的命。杜三不由得送了一口气，“大伯、爹爹、三叔，思思先退下了。”
“去吧！”大伯说。
目送少女离开的背影，杜二老爷道：“多谢大哥保我儿一命。”
杜二老爷兴冲冲离开祠堂，杜三老爷问：“大哥当真愿意保四丫头一命？”
“马房里是不是有个小厮叫骡子？”杜大老爷问。
杜家二老爷只会读书不理俗物，杜大老爷照管家里生意，杜三老爷则给大哥打下手，当然这些活计是他婚前争取来的。成了婚就是大人了，手里没有活计怎么养活老婆孩子，难道像大哥那般让儿女饿肚子，或者让儿女仰人鼻息，亦或者与人争抢？
杜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，去争去抢左了性子，以为什么都能靠争抢得来，若是二哥自己争气，小时候什么都给了儿女，也不至于落到个不知天高地厚，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果。
“是有个叫骡子的小子，那是刘大家里的小儿子。”杜三老爷说：“赶车特别稳，我坐过他的车，正想跟大哥提一句，把他提到二等，以后给大哥你赶车。”
“让他去送四丫头，我记得大悲庵那边有条河直通大运河……等他回来，就说赶车太急没注意路上有块石头，马车翻进河里了。”
“大哥！？”杜三老爷声音都在发抖，“那可是你亲侄女！”
“我还有两个待嫁的女儿，做人父亲的，哪能不为自己孩子考虑。若是三弟做了父亲大约能体会大哥的心情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杜三老爷看向祠堂外，春风来了似乎还没来。他说：“二哥也是父亲啊！”
“所以我没让他知道。”杜大老爷说：“似他那般做人父亲的，三弟不要学。”
杜三老爷腿脚发软地离开了祠堂。
另一边，杜三回到自己房间，寒风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女子啼哭和挣扎的声音，去大悲庵修行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吗？庵堂里清苦，妹妹能受得了那样的日子？
杜三搜遍自己的妆匣，将她存了多年的银子和首饰都放在一个钱袋里，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傍身的银钱要如何立世？只可惜杜家当家人不是她的父亲，她得的钱这么多年也不过十两，首饰七七八八加起来只怕也只有五两。
妹妹那里可能要比她多，她一向要强，在府里挣了那么久，存银只怕有上百两。杜三拿了自己的钱，决定帮妹妹收拾些行李出来。于是，她踏着夜色来到了隔壁，妹妹躺在床边的地上，哭声那么可怜。
“四妹……”杜三不敢点灯，只能借一点窗外的灯光，看清地上躺了一个被绑缚的少女。
杜三跑过去将人从地上扶起来，拿掉她嘴里的抹布，却听到这人用嘶哑的嗓音说：“三姐还来见我做什么？难道忘了我前一刻还想你代我去死。”